社科網首頁|論壇|人文社區(qū)|客戶端|官方微博|報刊投稿|郵箱 中國社會科學網
陸學藝:為社會“診脈”
王鴻諒
《三聯(lián)生活周刊》2013年第21期
2013-06-05

低調的權威

 

陸學藝的生日是831,今年8月原本是他的八十大壽,他的學生和社會學界的朋友們想給他隆重地祝壽,可他不同意,方案就折中為8月份召開一次研討會?!罢媸茄杏憰?,我都在專門寫論文。”景天魁說起來就很感慨,他是中國社科院社會學所的第四任所長,也是與陸學藝共事多年的老朋友。他說:“這個老陸,就是這樣的,總以為自己有用不完的精力,在學術上就是個‘拼命三郎’。”

 

1998年老陸從社會學所所長的位置上退下來,都65歲了,2000年北京工業(yè)大學的領導親自上門,請他去籌建人文社會科學院,他又投入進去,從零開始,一手把這個學院做出了名氣。這些年里,他根本就沒閑下來過,教學、調研、課題,手里一直是一大攤子事,他又是要求很高的人,不管調研還是書稿,凡事都要親力親為,他都80歲了,可你看看他的工作量有多少!”景天魁回憶起來,動情處忍不住失聲哽咽,幾十年無話不談的老朋友,又少了一位。

 

景天魁最感佩的,是陸學藝的低調。520日上午,在社會學所的會議上,他還在跟同事感慨:“老陸對國家的貢獻,是一般學者極少能達到的程度,尤其在‘三農’領域,他可以說是黨中央國務院的高參,這個外邊很多人是不知道的,他從不說這些事情,外界就了解得更少了。在‘三農’問題上,老陸的研究,是為黨和國家領導人的決策做出了巨大貢獻的?!?SPAN lang=EN-US>

 

更令景天魁驚訝的是另一件事:“2005年第一次評選中國經濟學‘杰出貢獻獎’,那一年當選的是四個人,薛暮橋、馬洪、劉國光和吳敬璉,都是大名鼎鼎的經濟學家??墒俏覀兌紱]想到,老陸也在參選名單里,而且得票非常高,差點就評上了,當時我們都很意外,老陸是個社會學家,這可是經濟學領域!只能說,他的影響力,比我們了解的還要大。”

 

這些事情,陸學藝幾乎從來不提。他接受過許多采訪,但都是針對具體問題發(fā)言。景天魁說他原本打算把這些梳理出來,整理成一篇文章,跟論文一起帶去8月份的研討會??伤麤]有寫日記的習慣,時間久了,很多事情只記得一個大概。他知道老陸多年養(yǎng)成了記日記的習慣,就說服老陸,這一切是值得留下記錄的?!袄详懲饬?,他讓我先把時間脈絡列出來,等有時間了,大家坐下來一起好好回憶回憶?!?st1:PersonName w:st="on">景天魁說,“我是57出差的,就在我出差前兩天,就在我這間辦公室里,老陸過來,我們才剛開始討論,他就又有別的事情被叫走了,他說,不著急,還早,以后再找時間。他這個人就是這樣,自己的事情總放到最后。那時候想著,離8月可不是還早嗎,誰能想到……”

 

陸學藝的整個5月都很忙。511,他參加了吳敬璉的新書發(fā)布會,接下來出差去參加一個會議,520,原本是他自己的新書發(fā)布會。誰也想不到,他會在513日早晨突發(fā)心臟病離開。他的身體出現過一些異常征兆,甚至曾經暈倒過,不過,這些都只有與他關系最親密的學生才知道?!袄蠋熞郧吧眢w不舒服會給我打電話,如果我出差,他會給其他在北京的學生打電話?!?st1:PersonName w:st="on">王春光說。他是陸學藝具備博導資格后在社科院招收的第一批博士,畢業(yè)3年后重回社科院,現在是社會學所社會政策研究室主任,與陸學藝結下了亦師亦友的情誼。513日早晨,王春光第一時間接到消息開車趕過去,看到老師正被抬出來送往醫(yī)院,他跟到醫(yī)院,陪伴老師走完了最后一程。

 

“老陸畢竟80歲了,身體肯定會給他抗議信號的,他是個很聰明的人,他明白自己的身體狀況,可是他并沒有因此把工作量減少,這是他的選擇?!?st1:PersonName w:st="on">景天魁評價陸學藝是“英雄”,“他像戰(zhàn)士一樣,在學術的沙場上戰(zhàn)斗到最后一刻”。

 

從哲學到社會學

 

陸學藝是從哲學轉向社會學研究的,從求學伊始,動蕩的時代背景就是他的真實人生。

 

陸學藝出生在江蘇無錫坊前鎮(zhèn)北錢村一個殷實的普通農家,兄妹六人,他是老二。他的啟蒙教育,從村里的“北錢小學”開始,這所學校還是他父親和村里幾個村民合伙出錢創(chuàng)辦的,附近三個村莊的孩子集中在兩間破舊的廳堂里一起上課。戰(zhàn)爭改變了一切,溫飽與安樂一去不返,等到8年抗戰(zhàn)結束,陸家早已家道中落。年僅13歲的陸學藝離鄉(xiāng)背井,到上海藝海襪廠做了學徒工。襪廠在接下來的內戰(zhàn)中遭轟炸,損毀嚴重,破產倒閉。1950年重回家鄉(xiāng)的陸學藝選擇了參軍,他考上了華東特種兵學校,經過培訓,分配到華東野戰(zhàn)軍新兵團二營當文化教員。1954年隨部隊整體復員轉業(yè),他再次回到無錫,通過考試,進入公益中學的高二班插班學習。被戰(zhàn)爭改變的求學軌跡,就這樣被他自己扭轉回正軌。

 

高中時候,陸學藝的心愿是要做一名“杰出的農業(yè)經濟學家”,這個志愿記錄在他中學畢業(yè)的作文里。吳懷連說他看到過這篇作文,他曾是陸學藝的博士生,2011年萌生了給老師寫傳記的想法,花了8個月查資料做訪談,20125月完成了初稿。吳懷連回憶說:“再提起這個文章,老師還特地提到了文章中沒有披露的一點想法,他說‘如果農民餓著肚子,怎么跟著共產黨走呢?’”

 

畢業(yè)填報志愿的時候,陸學藝想選農業(yè)經濟院校,但學校領導主張他報考國防院校。陸學藝選擇服從組織決定,1956年被北京工業(yè)學院(北京理工大學前身)錄取,就讀光學儀器專業(yè)。一年后,大學院系調整,陸學藝再次根據組織安排,經考試轉入北京大學哲學系。從農經研究到國防科技,再到哲學,陸學藝的道路拐了幾道彎,與個人興趣早已南轅北轍,在那個一切服從組織安排的年代,只有集體,沒有個人。經過院系調整后的北大哲學系,會聚了全國30多位知名的哲學教授,雖然陸學藝志不在哲學,還是成為強大教學資源的受益者。他后來回憶說:“印象最深、感覺最好的,是在北大燕園里的五個春秋,使我認識了世界,認識了社會,認識了許多人,也認識了自己?!?陸學藝1962年從北大哲學系畢業(yè),那時候中國社科院還沒有成立,它的前身是中國科學院的哲學社會學部。7月,陸學藝考入哲學社會學部哲學研究所中國哲學史教研室,他的導師是容肇祖先生,研究方向是宋明理學。先生對學生的要求是“不動筆墨不讀書”,這種嚴謹的學術態(tài)度,對于陸學藝影響深遠。只不過宋明理學的研究,兩年后再次被時代的動蕩中斷。雖然1965年陸學藝研究生畢業(yè)留所擔任助理研究員,但他的時間,更多被政治運動的需要支配著。從“四清”開始,到“五七干?!?,再到“文革”,哪里都容不下一張安靜的書桌了。

 

直到1978年撥亂反正,陸學藝才有機會把目光聚焦在農村問題上。他閉門謝客一個月,把多年累積的對農村的調查和關注,寫成一篇長達4萬字的文章,《關于加速發(fā)展我國農業(yè)的若干政策問題的建議》。197810月,新華社《國內動態(tài)清樣》分三期發(fā)表了這篇文章,他提出的12條建議,7條得以發(fā)表,都是針對當時農村經濟體制中存在的弊端。吳懷遠認為,這些建議還呈現出了“對于發(fā)展中國非農產業(yè)和農村剩余勞動力轉移問題的遠見卓識”。

 

時任中國社會科學院副院長宋一平看到了這篇文章,找陸學藝談話,要他專門從事農村問題的調查研究,院里對他提供條件和必要的支持,可以解決出差費用,可以到院里的機要室去閱讀只有司局級干部才可以讀到的文章和資料。接下來的事情,就順理成章地離開哲學所,擔任農村發(fā)展研究所的副所長,兩年后調任社會學所當副所長,從1988年開始任所長,為期10年,他的繼任者就是景天魁。

 

立足“三農”的執(zhí)著

 

19781983年,陸學藝平均每年有一半時間在全國各地農村調查,這是他的志趣所在。陸學藝自己回憶說:“我是農村出生的,看到農民吃不飽飯,心里就不明白。當時的口號是‘聽毛主席的話,跟共產黨走’,我們跟著黨走,黨又是先進的,1960年為什么還會餓肚子呢?我就想弄明白這個問題,這是我學習和研究的動力。我一輩子都關心‘三農’問題,一有機會就下鄉(xiāng)。參加‘四清’工作,一去就是一年多。我研究生一畢業(yè),剛參加工作‘文革’就開始了,我是積極主動下鄉(xiāng)的,因為可以觀察研究鄉(xiāng)村。我和別的學者不同,他們的研究工作在‘文革’時可能都被迫中斷了,而我無論在什么時候,都一樣可以觀察社會、研究社會,所以說,我的研究從來沒有中斷過?!?SPAN lang=EN-US>

 

陸學藝趕上了農村推行家庭聯(lián)產承包責任制的大變局,他也是國內最早參與這一變革研究的學者之一。他到全國幾十個縣的農村,與當地農民和干部討論農村經濟體制改革方面的問題,總結各地經驗,他還參與了小崗村包產到戶的試點,寫了大量的調查報告和文章,1983年結集成書《農業(yè)發(fā)展的黃金年代——包產到戶的調查與研究》。陸學藝的研究,在當時的理論和實務界都產生了重大影響,景天魁就是被他的研究深深影響的人之一。“雖然我跟陸學藝都是北大哲學系的,但他畢業(yè)時我才入校,1978年社科院恢復研究生招生,我考進哲學所,才跟陸學藝成了同事。我和陸學藝第一次正式認識,就是哲學所邀請陸學藝回來講他的安徽調查,我拜讀的陸學藝的第一篇文章,是他在社科院內部刊物上發(fā)表的一篇關于聯(lián)產承包的文章?!?st1:PersonName w:st="on">景天魁回憶說,“看到老陸的文章,真的有一種撥云見日的感覺,原來哲學研究也能做這么具體的實踐性的調查,參與到社會生活這么具體的大事中去,解決那么具體的國家政策問題?!?SPAN lang=EN-US>

 

1983年春,陸學藝把一份《關于建立農村體制改革試點縣的建議》交給了社科院領導,這是5年以來他對于農村發(fā)展更深入的思考,他認為,在農村普遍推行了聯(lián)產承包后,農村經濟體制的微觀基礎已經發(fā)生了根本性變化,接下來需要進一步改革的是農村經濟體制的宏觀方面和縣級經濟政治社會體制。這個建議轉報到中央農村政策研究室之后,得到了時任主任杜潤生的重視和支持,他還專門選派時任農村政策研究室處長的王岐山作為他的聯(lián)絡員。當年8月,經過杜潤生介紹,陸學藝和幾名同事到山東選擇試驗點,當場確定德州地區(qū)的陵縣為試點基地。這里是華北典型的農業(yè)地區(qū),在全國居于中下水平,距離北京也比較近,之前的調查里,陸學藝也去過陵縣,對情況比較熟悉。

 

19831986年,陸學藝掛職縣委副書記,和他的課題組進駐陵縣,扎扎實實地待了3年。他們拿出了一份綜合體制改革的設想,提出了縣域經濟社會協(xié)調均衡發(fā)展的命題。在中央農村工作會議期間,也經過了層層討論。1986年,由陸學藝主持的“縣經濟社會發(fā)展研究”課題,通過國家社科基金審評立項,確定為經濟學類國家“七五”重點課題。一切看起來都很順利,可是他們的設想終究還是沒能成為現實。自農村聯(lián)產承包后,第二步的改革該往哪里走?到了1986年,學術界和實際工作部門的激烈論爭都沒有結束,但是到了1986年底,政策部門關注的重點,已經明顯從農村轉向了城市和國有企業(yè)。陸學藝很清楚,縣級體制綜合改革,必須要自上而下來推動,否則,下面改了上面不動,還得改回去。他只能選擇暫時放棄,重回社科院。

 

陵縣的三年,雖然課題組的構想沒能最終成為現實,但對于陸學藝的歷練,是讓他全方面認識了中國基層。景天魁說:“我跟老陸一起出差,一起去見地方官員,我談完了就走了,過兩天人家可能就忘記我了。但老陸一去,見一次面,半個小時就可以把對方給‘俘虜’了,就可以跟別人建立起聯(lián)系,過兩天,對方可能就會請他去做調查研究了。這就是老陸的本事,一點也沒有夸張,他就是有感染力,有號召力,有人格魅力?!?/SPAN>

 

研究者的熱忱與擔當

 

經歷了陵縣試點,陸學藝回到社科院后正式進入社會學所。社會學所是由費孝通先生創(chuàng)立的,創(chuàng)立之初,大學的院系里還沒有恢復社會學的本科教育,費老請來的第一批研究者,也大多是他的老弟子們,規(guī)模并不大。在“三農”領域已經成為專家的陸學藝,在社會學界里,還是“新人”。王春光記得,自己在南開大學攻讀社會學碩士學位的時候,還沒聽過陸學藝這個名字,直到1988年碩士畢業(yè)答辯,已經擔任社會學所所長的陸學藝被邀請到場,他才正式認識了老師,他說:“我的第一個印象,就是他對社會現實問題特別關注,沒有架子,平易近人。”

 

陸學藝在社會學所獲得博導資格,是1991年,這時他已經58歲。招生的第一年,他錄取了三名博士,王春光就是其一。在讀博前,王春光在社會科學出版社已經工作了三年,負責社會學選題?!暗谝惶谜n,我們三個師兄弟是在老師的辦公室里上的,老師給我們上的是道德文章,做學問先要做人,他講了很多自己的親身經歷,對人世間的觀察,給我們整整講了一個上午?!?

 

陸學藝用他的言傳身教,讓學生們記住一個道理,就是要“學以致用”,“研究要為民為國,為解決社會疾苦而努力,社會學本身就是面向現實的,追求國家福祉、人民幸福的學科”。王春光覺得,“老師一生的追求,就是解決‘三農’問題,后來是建立一個理想社會,他的思想根據時代變化不斷調整,但他對現實的關懷一直沒變”。景天魁80年代后期開始,就跟著陸學藝做社會研究,也從哲學轉向了社會學領域,哲學所舍不得放他走,直到1995年,他才正式調入社會學所。他說:“我們這些人為什么都愿意跟著陸學藝?就是因為他有學術眼光,也有做學術的熱忱,他的出發(fā)點,就是對國家、對農民的關注。”

 

陸學藝和他的研究團隊,在社會學界的“一鳴驚人”,是2002年出版的《當代中國社會階層研究報告》,提出了十大階層的劃分。這項研究,是時任中國社科院院長的李鐵映提出來的。李鐵映要社會學所成立課題組,研究中國社會結構變遷,就19111949、1978年和當下這幾個階段,把社會結構做一個截面,看社會發(fā)生的變化?!拔覀冇懻摿怂脑O想,就是對中國社會進行階級階層分析,把上述每個階段作為一個剖面解釋出來,形成中國社會結構的變遷史。”

 

19989月,陸學藝籌組社會結構變遷課題組,初步估算出來的研究預算是500萬元,本來有李鐵映的全力支持,向財政部要這筆經費問題不會太大,但是1998年南方洪災,財政吃緊,李鐵映就把報告批示給了社科院科研局,可當時社科院全院一年的科研經費只有900萬元,最后批給陸學藝的只有50萬元,但在當時也是社科院最大的課題了。后來科研局又追加了40萬元的經費,讓他們的全國性抽樣調查成為可能。王春光回憶說:“1998年剛開始做調研的時候,參加的大概有五六個人,后來擴大到十幾個人,老師有種領導能力,他能把一些人才慢慢吸引到他身邊,組織了一個很大的科研團隊?!彼械恼{查完成后,課題組成員集中到十渡,找了個農家院,花了20多天,完成了報告寫作。王春光說:“十大階層劃分,我們吵得一塌糊涂,老師有時候有個新的想法,半夜會把我們叫起來?!薄?st1:PersonName w:st="on">陸老師會掌舵,我們年輕人總是比較激進,他會給意見、把握度,他說‘上面有什么事情,我來擔當,出了事情我來負責,你們年輕人只管去想’。”

 

這項研究雖然有李鐵映的支持,但出版后,十個階層的劃分出來,還是引發(fā)了軒然大波,甚至觸動了某些機構敏感的神經,不許再版,以致市面上出現了六種不同的盜版。王春光說,他們并沒有感受到太大壓力,因為“所有的壓力老師自己抗住了,他會用他的經驗開導我們,說情況還是比過去好多了,能做一些事情了,他主張大家多看歷史,眼光放更長遠一些。他對事實始終懷抱著‘謹慎的樂觀’”。風波過后,陸學藝和他的團隊關于社會結構的研究還在繼續(xù),兩年后,他們又拿出了新的調查報告《當代中國社會流動》。近些年,陸學藝的研究,又轉入了社會建設的領域。

 

如果說費孝通在開創(chuàng)社會學所的時候,就樹立了調查之風,那么,陸學藝在繼任第三任所長之后,不僅延續(xù)了這種風氣,還開創(chuàng)出了更大的格局。他主持的百縣、百村調查,從80年代末開始,已經持續(xù)了20多年?!叭绱舜笠?guī)模的全國性社會調查,不止在社會學領域,在其他學科里也絕無僅有。”景天魁說,“剛開始做百縣調查的時候,根本沒有課題經費,一個縣要加入,自己出錢出人,這全靠陸學藝的本事,他就是有號召力。”

 

陸學藝剛接手社會學所的時候,是社會學所和青年研究所合并成立的新社會學所?!叭咳藛T加在一起,我估計不會超過50個人,他當了10年所長,交給我的時候,所里已經超過百人,全北京高校的社會學研究者加在一起,才相當于一個社會學所,這都是陸學藝的功勞?!?st1:PersonName w:st="on">景天魁不止一次地強調,“社會學所的開創(chuàng)是費老,而社會學所的奠基、人才引進和學科構架,是老陸完成的,他當所長那10年,社會學所引進了四個海歸社會學博士,甚至超過了老牌的經濟學所?!?

 

事業(yè)上的成功,反面則是對家庭的虧欠。陸學藝把事業(yè)上的成功,也歸功于他的妻子吳孟怡。吳孟怡是他的大學同學,原本在國土資源部的一個雜志社當編輯,為了照顧兩個孩子,她不僅在事業(yè)上做出了犧牲,還在幕后默默給陸學藝以支持。景天魁說:“老吳做編輯出身,文字功底好,陸學藝寫的文章,發(fā)表一篇,老吳收集編輯一篇,一兩年下來,一本書就編好了?!毕噱σ阅臅r光,并沒有因為幾年前吳孟怡的患病而改變?!袄蠀堑牟∫呀浐車乐亓?,也認不出人來了,可老陸出差,看到好吃的東西,都攢著,留著,回來一進門,一口口喂給老伴吃?!闭f起這些,景天魁的眼淚就下來了。“這幾年老陸真不容易,他是很難受的,可是他很少提家里的事情,除非你問,你不問,他絕對不會說。在任何情況下,你什么時候看到他,他都是樂觀的、神采奕奕的?!?SPAN lang=EN-US>